麦洛维大坝与非洲之门
本报记者 柯志雄苏丹报道
11月26日清晨,苏丹首都喀土穆Ebed Khatim街的路灯泛着暖黄色的光。几个小时后,这条街道会像多数喀土穆的大马路一样,迎来潮水般的车辆,以及随之带来的塞车。
对于塞在丰田或现代里的司机来说,盯着红灯干瞪眼的这种烦恼时刻,即使广播电台里头放送的阿拉伯语流行歌曲,都难以消解。
但这无论对于中国水电建设集团国际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麦洛维项目总经理周尚民,或是中国港湾工程有限责任公司苏丹办事处总经理吴迪来说,这都象征着日益现代化的非洲——周尚民和吴迪都清晰地记得,几年前喀土穆没有红绿灯、时常断电的“大村庄”景象。
“2002年,苏丹还只有机场旁边的非洲路是沥青路”,中国山东国际(苏丹)有限公司总经理周昕说,“现在我每次来苏丹,都觉得变化很大”。
“尽管流传着‘野蛮非洲’的谎言”,《非洲史》作者埃里克·吉尔伯特和乔纳森·T·雷诺兹在一张照片旁的注脚写着,“非洲大陆却是世界上最迅速城市化的地区之一。”这幅照片所显示的是尼日利亚一条繁忙街道,而事实上,这条街道附近就有中国工程建设企业的工地。
2008年,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企业在非洲市场的业务继续快速发展,新签合同额392.5亿美元、完成营业额197.5亿美元,比2007年同期分别增长了 35.77%、59.57%,超过海外市场平均增长速度。而2009年上半年,中国企业在非洲新签承包劳务合同224.5亿美元,完成营业额115.3亿美元,同比分别增长25%和61.1%。
“欧、美既享受着、也抨击着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一位有二十年非洲经历的中国商人说,“在非洲,这里的人们喜欢中国造(Built By China)。”
从援助到互利
“运送了4000万名非洲乘客和3000多万吨各类物资……形成一个个城镇,成为该地区政治、经济中心……不仅使坦赞两国受益,而且惠及东南非各国”,在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汪勤梅看来,1976年通车的坦桑尼亚-赞比亚铁路既是中国最大的援外成套项目,也是中非关系史上一座永恒的丰碑。
1978年起,中国开始实施改革开放政策,工作中心转为经济建设,非洲也开始经济结构调整,互利合作成为中国对非经援的核心内容。
根据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理事、前驻外大使黄舍骄的“盘点”,自1983年调整援外方针以来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政府在撒哈拉以南非洲承担了300多个援助项目。
这些项目既考虑非洲国家的需求,也兼顾中国的实际能力,但对于诸多基础建设匮乏的非洲国家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1994年,也门爆发内战,周昕坐船经红海“逃离”也门来到位于北非的吉布提。直到现在,周昕依旧能清晰地记起当时的吉布提基础条件很差,建设项目也很少。
几个月后,周尚民从风景如画的加勒比海调到埃塞俄比亚的时候,感觉如画的风景突然被抽走了,就像一个近视眼被摘掉了眼镜,眼前只剩空空的一片。而这种感觉等到次年他来到苏丹,更加强烈,“我当时就感觉,在这里都能干工程,那全世界都能干了。”
基建的缺乏与环境的困难一直到2003年由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公司和中国水利水电对外公司组成的CCMD JV联营体中标承建麦洛维大坝土建和金属结构制作和安装工程都是如此。
现任项目技术部主任的曾永智正是第一批抵达坝区的“先锋”中的一员。他对着四周挥了挥手说:“你想象一下,这里就是一些茅草屋推平之后的空地,除了石头,啥都没有。”
正是在这片“除了石头啥都没有”的环境下,施工队开挖了950万立方米的土石方,又填筑了1700万立方米的土石方,浇筑190万立方米混凝土,钢筋制安11.7万吨,金属结构制安1.8万吨。所有的这一切,除了从工地附近挖了一些石头之外,其他几乎所有物资全部从中国或其他国家进口,一般经历两个月以上的时间,经过海运而后换陆路,再穿越400多公里沙漠,然后运达经常超过58摄氏度高温的工地现场。
“曾经有过沉寂的一段,考虑过是否撤点”,吴迪回忆说,1986年就在苏丹设点的中国港湾有十年时间很难通过本行良性循环,为维持存活,早期的生意甚至做过贸易、劳务输出等等,而即使能承揽到的项目同样非常困难,“早期所有东西都要自己带,所有设备维修都要自己做,钢筋工、模板工等全部是从国内过来的。”
1997年,中国港湾等蛰伏非洲的中国工程建设企业终于等到了转机。
“港口需求在1997年开始猛增,”这使得过去的苏丹港开始难以负载,中国港湾的强项终于有用武之地,1997年之前的生存期就此结束。曾成功承建中国援非第二大项目——毛里塔尼亚友谊港的中国港湾,借互利合作“快车道”,进入了一段长达7年的发展期,而2004年之后更是迎来迅速发展期。
吴迪说,中国港湾2004年之前在苏丹最大的合同不过4000多万美元,而这个纪录在2006年被刷新为8000多万美元。过了两年,纪录再度被打破,2008年中标的苏丹港萨瓦金国际集装箱码头合同金额1.14亿美元。
之所以纪录总在刷新,吴迪很高兴地提及中国港湾能通过市场手段把西方的一些知名工程公司PK出局,而这除了中国港湾的专业技术实力和长时期的坚持,很重要的一点是让当地的业主感受到港湾“是帮助他们发展,比较厚道,是设身处地地为他们考虑的。”
截至2005年10月底,中国在非洲的工程劳务承包合同总额超过387亿美元,其中相当大的比重是在新千年之后进行的。而现在,非洲市场已成为中国全球范围内承包业务的第二大市场(仅次于亚洲),对非业务约占中国企业全球工程承包市场份额的35%。
1992年离开西北工大到非洲创业的付新群,如今拥有苏丹最大的民营建筑企业富鸿建筑。付新群告诉记者,现在每年的工程建设项目的合同金额与十年前相比,至少在十倍以上。
“在我国改革开放以前,因商务活动来苏丹的华人很少,1980年代以前在苏丹的华人大多数是从事外交和国家援助活动的国家公务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11月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同志率中共代表团访问苏丹时,驻苏丹企业商会的汇报材料称,工程建设使这一局面完全改观。
而对于中国水电建设集团这个“老非洲”来说,如今很大的一个“烦恼”是非洲政要的频繁造访。
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月里,中国水电建设集团的非洲工地上就迎来了近十位非洲各国首脑:10月30日,马里费鲁水电站建设工地举行的奠基仪式上迎来马里总统杜尔、塞内加尔总统瓦德、毛里塔尼亚总统阿齐兹、几内亚总理科马拉;11月11日,万博管理学院和万博中心医院竣工,安哥拉总理卡索马亲临剪彩;11月11日,刚果(金)RN4-LOT1标公路试验段,总统选举委员会主席等观摩试验;11月14日,埃塞俄比亚总理梅莱斯出席泰可泽大坝的发电仪式……
非洲“梦之队”开门
“西瓜没有了。”Soluxe Hotel的一位苏丹服务员飞快地用地道的普通话朝厨房的方向嚷着,他欢快地指着眼前的自助餐说:“这些东西,我现在都能用中文说。”
四处开拔的中国工程建设队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非洲,也在为“坦赞公路式”的中非感情上,增添了新的乐章。莫桑比克籍联合国军事观察员Jose认真地告诉本报记者,“我有很多中国朋友。”
商务部原副部长魏建国在一次采访中说:中国公司承包非洲工程不仅造福非洲人民,传播中非友谊,而且成为了中国在非洲的最大“名片”。
工程建设之所以是中国在非洲的最大“名片”,并常常使国家首脑光临工地,周尚民认为,原因在于中国工程建设企业参与的大型基建工程融入了非洲各国的经济命脉,并使后者更为强健。
“我们搞水电的人有句话,一江春水向东流,流的都是煤和油”,周尚民说,水电系统的人把流动的水看作永恒的动力资源,而麦洛维大坝把尼罗河里的“煤和油”变成了眼前的现实,既点燃在喀土穆Ebed Khatim街的路灯里,也轰鸣在工业园区的厂房中。
工程刚刚开始时,印度留学归来的麦洛维大坝助理合同工程师哈立德·莫希尔说:“这座大坝对苏丹人来说就是一个梦,50年前他们就梦想着能修建这么一座大坝了,现在大坝的建设每天都在取得进展,苏丹人的梦想正在一步一步实现。”他说,梦想实现以后,生活将变得更容易,未来的生活会很更加舒适。
“现在苏丹的梦想实现了,” 周尚民打趣道,“哈立德·莫希尔的梦想也实现了——他现在娶了媳妇,盖了房子,买了车子。”
2003年,苏丹全国总装机容量60万千瓦,几乎全部为火电,而后装机容量增长到今年初的80万千瓦。而目前麦洛维大坝已投入使用的八组发电机组就供应着一百万千瓦。预计在今年年底,全部的十组发电机组都可以投入使用,125万千瓦的尼罗河能量,将经由1700多公里输变线路,输送到北至北方州府冬古拉、南到喀土穆、东到苏丹港的广袤区域。
而麦洛维大坝接下来的灌溉工程,还可以使下游400公里范围内形成自流灌溉,解决两岸400多万苏丹人(近全国人口的一成)的生产和生活用水,并从根本上解决苏丹的农业布局——苏丹中央银行的数据显示,2008年苏丹粮食及食品进口高达13.37亿美元。
《中国的非洲》作者赛尔日·米歇尔和米歇尔·伯雷曾在2006年10月底与几内亚已故总统兰萨纳·孔戴会面,“在这次谈话中,孔戴只有一次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就是我们谈到中国的时候。”
孔戴大声赞扬:“中国人真是没得比!至少,他们非常勤劳,能和我们一起在泥里滚,像我一样下地种田。我曾给过他们一块非常累人的土地,你们应该去实地看看他们带来的变化。”
吴迪相信,中国工程建设企业能为非洲做的远比“勤劳”更多。
曾亲手将苏丹港许多工程交给中港公司承担的苏丹港口公司前总经理、现公司顾问法赛尔对他的选择非常自豪:“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中港公司的表现一直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和一些西方公司相比也是如此。”而苏丹方面的工程监理阿瓦德则是对中港公司的工程质量赞不绝口:“由中港公司承建的项目质量非常高,甚至在时间上也非常有优势,总是提前完成。”
几年前,苏丹港绿地二期码头和疏浚项目“撞车”,时间紧迫。吴迪组织项目疏浚分包商荷兰波司卡利斯疏浚公司和水上工程分包中交四航局进行项目施工,水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同时作业,水面陡降的场面让来访的当地业主和使馆官员对中国港湾的管理水平叹为观止。
吴迪希望做到更多,“我们现在注重理念的输出。比如萨瓦金项目,我们就给业主提供全局的思路。”而一个异常庞大的计划在吴迪的脑中酝酿着——尼罗河综合开发,“尼罗河流经多个国家,但纵观尼罗河上与两岸,许多规划很乱,阻碍了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南京长江大桥净空高度不足30米,导致南京上游难以发挥黄金水道作用,有人甚至提出炸掉南京长江大桥。类似的情况同样困扰着尼罗河区域,吴迪说:“国内的许多经验和教训,可以直接用在非洲,帮助他们。”
周尚民认为,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走在非洲前头,中国工程建设企业是将中国发展经验输入非洲的理想途径。而这种观点无疑同样萦绕着周尚民经常碰到的苏丹方相关官员,他们时常说,“我们正在创造历史。”
正在创造的不仅是工程建设的历史,也翻开了中非经贸往来新的一页。
中非贸易额自2000年突破100亿美元以来,保持了33.5%的年均增幅,并在2008年创下1068亿美元新纪录。在这一串数字的背后,越来越多的南非红酒、突尼斯橄榄油、乌干达咖啡、尼日利亚木薯和埃塞俄比亚芝麻进入“中非通道”。
这条通道,无论是阿尔及利亚东西高速公路、正在扩建的安哥拉洛比托港码头,或是苏丹港、利比亚霍姆斯—锡尔特铁路,都印着“中国造”的显眼标记。
截至2008年底中国对非直接投资存量达到78亿美元,而今年前六个月,中国对非直接投资5.52亿美元,同比增长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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