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Nike廣告，挑動日本人最敏感的神經
據說這支廣告近日衝擊了整個日本文化，引起兩極化反應，有人大表喜愛，但也有人討厭到群起激憤要抵制Nike產品。同時，也有旁觀者表示就是欣賞日本這種守規矩的個性。
去過沖繩本島旅行的朋友，大概都不會錯過人氣的美麗海水族館。在一切精心設計的環境下，你能在那裡飽覽海洋生物的豐盈多樣性，同時對它們強勁的生命力感到佩服，那絕對是一個令人驚嘆連連，逗留不願離去的的綺麗地方。
只不過看與被看是一種相對的立場。
人工繁殖的巨大鯨鯊、鬼蝠魟和成千上萬的海洋生物被幽禁在一個有限的空間裡，日日夜夜繞呀繞，繞呀繞，怎樣都無法衝破水槽缸，回到碧藍海洋裡，以最自然的姿態遨遊求生求存。它們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成一格，集體創造出某種獨特的療癒經濟。
究竟所謂日本文化的概念是什麼？就過去在日生活的幾年經驗，我個人是這樣詮釋。走進日本就好像是走進沖繩這座如萬花筒般絢麗的水族館，彷彿一切應有盡有，處處貼心完善。撐起其文化精神的，就如那巨大的水槽缸，儘管在缸內生活稱得上高度安全和舒適，但它無形中層層設限住人性中一種想衝撞、冒險、突破、探索，向外追求自由無束的野性。
NIKE這支廣告彷彿是直接質疑和挑戰了水族館本身的存在價值，企圖敲掉這裡海洋生物賴以生存的水槽缸，觸動了日本人最敏感的神經。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終究不是一個吃日本米長大的日本人，也好奇身為年輕一代日本人的看法，特別將這支廣告分享給身邊兩位在異鄉探索生活另一種可能的年輕日本女生。兩人一致認同廣告中男童口說的內容，就是他們長期以來接受的教育精髓：不破壞團體和諧，不插手管他人閒事，認清自己的本分，遵守既定的規矩，一切以群體為考量。
有趣的是，兩人對廣告的觀點卻也恰恰相反，一位認為看完後感到反感，有種被外人煽風點火，指著鼻子戳到痛處的受辱感；另一位則是對內容讚不絕口，認為把她過去面臨的群體壓力和血液裡想向外奔放的慾望完全爆發出來，道出她心底真實的吶喊。
廣告標語中「身の程知らず」，有兩極化的解讀。一種是不自量力的負面嘲諷，另一種是不受自限的正面鼓勵。這樣的曖昧矛盾正是日本文化的特色之一，極致獨特而一體兩面，模糊地難斷言是好是壞。以和為貴的集體意志，造就出群體秩序之美，卻犧牲了每一個獨立個體，從獨立思考實踐自我價值的代價。不能否認這樣思維下的日本文化，也潛藏著許多隱憂的社會問題。
當轉身走出美麗海水族館，外面的現實是沖繩與美軍基地之間的混亂問題。兩個大相逕庭的世界，難堪的矛盾就是日本在世界的縮影。要面對一個更開放全球化的現實，日本的未來勢必會面臨文化根底上的挑戰。然而，文化是生命的延續，不是一灘死水，它必隨著與更多文化的交流接觸而產生質變。我相信我現在說的日本文化和未來世代的日本文化也肯定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