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自1983年10月17日實施聯繫滙率制度以來，至今40年，港元一直與美元掛鈎，面對近年國際地緣政治變化，以及分散風險的考量，去美元化（減少單一依賴以美元交易結算）成為中國等金磚國家的積極倡議，美元地位會否被取代以至影響聯滙頓受關注。「聯滙之父」祈連活（John Greenwood）接受本報訪問時表示：「儘管人民幣在境外交易已愈趨普及，但主要集中在貿易結算，美元會繼續成為全球主導貨幣（dominant global currency）。」

聯繫滙率吸外資最佳機制

祈連活指出，人民幣若要與美元競爭，「必須拆除一切外滙及資本管制，成為可自由兌換的貨幣（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定義），人民幣一日仍存在交易及流動限制，港元及聯滙制度便有理由繼續保留。」

多年來，無論本港遇上順逆境，祈連活對堅守聯滙的信心始終不變，這位景順集團前首席經濟師、貨幣經濟學家透過電郵回覆本報稱，只要香港繼續扮演中國與世界連接的大門（gateway），持續實施固定滙率制度，「才是最能吸收龐大資金進出並可維繫穩定的最佳機制」，確保香港有效發揮國際金融中心角色。

這數十年間地緣政治反覆變化，但他認為香港人可以有信心其貨幣制度能穩健固守，助港安渡每場風暴，「過去40年歷史證明，聯滙制度幾乎無可能（virtually impossible）被交易員攻破。」

近年國際局勢緊張，中美角力升溫，加上俄烏戰事未完，美國頻頻施加制裁，8月底金磚五國在南非舉行峰會，與會領導人均提及成員國之間正討論使用本幣進行結算的機制，加速去美元化的進程。分析指出，減少對美元的依賴，一定程度與人民幣國際化互相呼應。

人幣未自由兌換 港元仍可取

祈連活稱，假如人民幣實現完全自由兌換，並且有更廣泛的交易應用，屆時港元在本地市場的地位可能被逐步取代，但問題是中國仍然維持一定程度的外滙及資本管制，港元滙率及港元市場，成為中國與世界接軌中「最有價值的安全門及防震器」。

由中國倡議建立相對美元而言的另類國際儲備貨幣，祈連活指這概念始於2009年，時任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發表《關於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思考》文章，提及創造一種與主權國家脫鈎並保持幣值長期穩定的國際儲備貨幣，部分原因與2008年雷曼倒閉掀起金融海嘯後，美國聯儲局實施量化寬鬆的政策有關，惟他認為「這提議至今不算成功」，使用一籃子貨幣形成的滙率指數，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創設的特別提款權（SDR）作為國際儲備貨幣，被證明屬不切實際的構思。

從貨幣發展的歷史看，當年英鎊及美元等演變成國際儲備貨幣，他說是一個「由下而上」、因應個人及企業以此貨幣作為自由貿易和投資中介的進程，並非「由上而下頒令」（decrees from the top down）；一種貨幣要發展為國際認可幣種，須涵蓋貿易結算、投資及儲備等層面運用，目前人民幣境外交易已愈趨普遍，但主要集中貿易結算，因此美元會繼續成為全球主導貨幣。

美國9月份通脹數據較預期強勁，聯儲局加息機會再度增大。祈連活同意，基於市場相信美國將維持緊縮貨幣政策，高息環境下美元續呈強勢，惟其廣義貨幣供應（M2）已持續回落多個月，可能是經濟轉向衰弱（downturn）的徵兆，儘管目前勞動市場及個人消費支出整體仍然強勁，可是當局似乎忽視貨幣供應變化對經濟的前瞻作用。

他坦言，暫時難以準確預測美國經濟何時轉勢，「可能是今年底或遲至明年夏季」，當經濟出現衰退，聯儲局會展開減息行動及結束量化緊縮，屆時美元及港元滙率將齊齊轉弱。

採訪、撰文：劉美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