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前财长：强势美元符合美国和世界利益
“要避免金融危机，最重要的是降低金融机构的杠杆比率”
冯郁青
作为克林顿政府的财长，罗伯特·鲁宾(Robert Rubin)曾经因为成功化解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TCM)给华尔街和美国经济可能造成的冲击，而和格林斯潘、萨默斯一起被《时代》杂志称为“拯救世界委员会”，其时盛名于天下。
他对美国金融和经济政策影响深远。2008年11月份，奥巴马新政府名单揭晓，整个经济团队几乎可以说都是鲁宾的追随者，也就是所谓的鲁宾经济学家，其中很多人还曾为鲁宾工作过。比如现在的白宫经济顾问萨默斯，就是鲁宾当年的副财长。
出身于高盛，后任财长，鲁宾在重返华尔街后就任花旗集团的高级顾问。花旗集团在次贷危机中的陨落，也使鲁宾深处这次金融危机的漩涡之中。很多鲁宾的追随者，包括鲁宾自己，都放弃了他们以前强调的自由贸易、放宽监管的经济理论。
最近，CBN有机会专访了这位华尔街的传奇人物。他已经年近7旬，个子不高，头发银白，举止优雅洒脱。在安静的会议室里，他语音急促而轻柔。他认为危机前夕“唯一低估的资产就是风险”。
高额赤字困扰美国经济
CBN：你提到产生金融危机的一个原因是低估风险，那么在现在的经济环境中，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鲁宾：目前经济的两大风险是，我们有二到三季度比较强的经济增长，但是因为需求的短缺产生了负增长。另外一个风险是和我们巨大的财政赤字相联系的。
我们不可能去预计这种风险的时间表，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美国政府要采取有效的财政政策，控制赤字的持续增长。经济一旦产生强劲恢复，就要将财政政策引导向一个理性、持续发展的道路上来。
CBN：目前美国的储蓄率大幅提高，这对于减少赤字是否有所帮助？
鲁宾：储蓄率是有很大提高，这对减少赤字有所帮助。但是财政赤字要比提高的储蓄率高出很多。虽然储蓄率从0提高到5%～6%，但是从国际标准来看，依然是很低的。所以即使储蓄率有所提高，我们仍然有一个很高的财政赤字、很低的储蓄率，并且在10年后有更大的财政赤字。不过，这届政府对问题有非常清醒的认识，并且承诺来解决这些问题。
CBN：对于赤字的担心是很自然的，目前财政赤字已经是GDP的10%, 达到了二战时的水平。
鲁宾：目前财政赤字是GDP的10%。但是如果从以后10年的联邦财政预算来看，现在预测赤字将会是公共债务在联邦经济中的比率翻番。我认为这是很让人困扰的问题。
避免危机重在降低杠杆率
CBN：现在金融危机已经基本结束，从反省的角度来看，我们能做什么来减少类似危机再次发生的机会？
鲁宾：我想，避免类似危机再发生最重要的是大幅增加金融衍生品的边际资本要求(margin capital requirement)，降低金融机构的杠杆比率，这是我思考了很久的问题。要这样做我们就必须找到衡量杠杆率的方法，不仅仅是以这些金融机构冒风险的比率为基础，而且要有一些更加简单的方法来衡量杠杆率。如果衡量风险的方法是错误的话，还是能够衡量出杠杆率的水平。
CBN：关于“太大而不能倒闭”的金融机构，现在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前美联储主席沃尔克提出要将投资银行和商业银行分离；摩根大通的CEO戴蒙认为，在全球化的时代，需要大的金融机构来满足来自全球客户的要求。你怎么看待这个金融危机中最有争议的问题？
鲁宾：即使你采取沃尔克的建议，把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分开，也就是把一个更纯粹的银行和冒风险的活动分开，但是不管这些风险活动在哪里进行，他们本身就是很大的机构。雷曼兄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银行， 贝尔斯登也不是银行，快要倒闭的美林也不是银行。所以我不认为分散权力能够解决“太大而不能倒闭”的问题。我同意戴蒙所说的，我们需要大的金融机构来满足全球范围内金融市场的要求。所以解决的办法在于更严格的资本要求和控制杠杆的比率。
CBN：但是这样的话出现危机情况的时候，政府还是没有别的选择，而必须拯救这些大的金融机构？
鲁宾：如果你有更严格的杠杆比率要求，会大幅降低危机出现的可能性。第二，财政部正在采取措施应对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果一个银行出现问题，政府可以介入，控制这个公司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尽管这个概念很不错，但是怎样能发展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还是非常难的。
解决贸易摩擦需“三管齐下”
CBN：关于中国， 现在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不断，让人对中美两国的贸易前景感到担忧，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鲁宾：在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有贸易冲突。我想奥巴马政府面临巨大压力，他们已经尽力将这方面的摩擦降至最小程度。另外，美国和中国之间有巨大的贸易不平衡，这需要两个国家共同努力来解决。这需要解决三个方面的问题：我们需要提高长期储蓄率，中国需要降低长期储蓄率，以内需来拉动增长，而且需要向一个更有弹性的利率制度迈进。这是解决问题的长期答案，否则的话，双方将会继续有麻烦。
CBN：有些人认为奥巴马政府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外贸政策，你怎么看？
鲁宾：奥巴马在很多场合包括20国峰会时说过，他相信贸易和全球化。但是他在国内高失业率的情况下面临很大的压力。我想，和中国有着巨大贸易不平衡，对奥巴马政府来说是很困难的。有更多内需型的增长也符合中国的利益。
美元强势利己利人
CBN：美元的地位在将来如何？现在美元看来在不断下跌。
鲁宾：美元相对于欧元在下跌，一度跌到了2007年左右的水平。我认为对美元来说，重要的是美国政府要实行有力政策来保持美元强势。
CBN：在公开场合，美国的政府官员都坚持强势美元符合美国的利益，但实际上很多学界、商界以及政界的人都相信，美元走软、帮助美国出口，会更符合美国的利益，你怎么看？
鲁宾：我想一个强势政策支撑的强势美元符合美国的利益，也符合全世界的利益。另一方面，我们自己也有特殊的问题需要解决。我们在和中国存在着巨大贸易不平衡的情况下，还和人民币保持着固定汇率，这对于两个国家来说都不是向前发展的稳定基石，需要及时作出调整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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