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勞工市場「冰火兩重天」，最新失業率僅3.7%，但與此同時，從Amazon到Meta，多家巨企相繼裁員數以萬人。出現這種看似矛盾局面，一方面關乎勞動力錯配，惟更重要的是統計滯後效應。皆因隨着經濟「重啟」，大批企業發現自己對前景判斷過於樂觀，以致「請得太多人」，兼逢勞動參與率逐步回升，把勞工市場推向臨界點。這亦顯示聯儲局加息行動開始見效，接下來有條件放緩力度，對於本港經濟及樓市可算是好消息。

巨企請太多人急瘦身

據《紐約時報》報道，Amazon即將在美國裁員超過一萬人，乃該龍頭巨企歷來最大規模「炒人」行動。在此之前，Meta上周已宣布將會裁員約1.1萬人；世界首富馬斯克收購Twitter後，亦累計解僱了該社交平台約8000名全職及兼職員工。再加上微軟、Salesforce、Coinbase等企業，據美國裁員資訊網站Layoffs.fyi統計，當地科技業今年已經累計炒掉超過12萬人（未計Amazon據報擬裁萬人）。

除了科技業，美國其他行業公司亦頻頻「手起刀落」，物流業屬另一重災區，例如貨運巨頭C.H. Robinson剛宣布將會裁員約1200人。此外，據《華爾街日報》統計，美國貨倉及儲存行業自6月以來流失約5萬個職位，單計10月份就有2萬人慘食「無情雞」。

裁員新聞無日無之，但據美國勞工統計局最新公布，當地截至10月底失業率僅3.7%，雖較9月份的3.5%有所回升，仍徘徊於近半世紀以來最低水平，難免令人疑惑，美國勞工市場究竟算是「火熱」抑或「冰冷」？

出現這種看似矛盾局面，關乎世界各地都在面對的勞動力錯配問題。據美國商會（U.S. Chamber of Commerce）統計，該國今年最「缺人」的是零售、餐飲與酒店行業，相關職位包括店員、侍應、廚工、清潔員、酒店前台及執房員等，此等工作也被視為辛苦、工時長、晉升空間有限，年輕人可能覺得「厭惡性」，故很難請到足夠人手。該類行業失業率不但「接近零」，還有大量空缺長期未能填補。

舉例說，一個程式員被科企解僱後，除非真的用光儲蓄、走投無路，否則未必願意轉行做店員或侍應，於是導致「大裁員」和「請不夠人」在不同行業同時存在，整體失業率容或偏低，卻有很大結構性差異。當然，這也顯示美國經濟總體上未算太差，民眾不至於因長期失業而「馬死落地行」，飢不擇工。

須注意的是，失業率統計存在滯後性，企業裁員卻屬「現在進行式」。尤其新冠疫情帶動科網及物流行業興旺，令很多企業對前景判斷過於樂觀，以致請得太多人。例如上文提及Amazon據報準備炒萬幾人，但該巨擘員工總數由2019年底的79.8萬人，激增至2021年底的160.8萬人，短短兩年間多了一倍；現在即使炒走1.1萬人，相對上也「無傷大雅」。Meta情況差不多，過去兩年增加逾60%崗位，即使上周宣布「瘦身」，員工總數仍遠高於兩年前。

該兩家巨企的管理層皆承認「誤判前景」，以為疫情帶來的科網業興旺將會長久持續，殊不知只是主觀地「預支繁榮」；隨着增長趨勢回歸平均線，現在有需要作出艱難裁員決定，縮減營運成本，確保可持續發展。科技及物流業公司相繼「面對現實」，再加上聯儲局連串加息行動增添資金成本，商界亦進一步調低對經濟增長的預測，裁員行動在最近兩月頻繁上演恐怕只是剛揭幕，尚未全面反映於失業率統計。

儲局有條件放緩加息

相較於官方失業率，美國EPB經濟智庫的「領先就業指數」（Leading Employment Index）涵蓋時薪變化、加班時數、空缺數量、兼職趨勢等前瞻指標，更能反映就業市場現況。該指數在2021年4月份達到23.7%，屬史無前例高位，預示勞工市場將會異常興旺；但自今年2月起，該指數由10.7%開始急降，現跌至負數水平，代表勞工市場實際上已陷入收縮。根據往績，該指數領先官方失業率約3個月，假若今次繼續預測準確，意味美國失業率於明年初顯著上升。

總的而言，能源及商品價格早已大幅回落，惟美國近月通脹率依然高企，最大原因在於勞工市場火熱，以致薪金和物價構成螺旋式上漲；聯儲局連番辣手加息，正為打破這種「惡性循環」，不惜犧牲經濟增長。現在美國巨企大裁員，失業率料將跳升，恰好顯示聯儲局加息行動開始見效，接下來有條件放緩力度。

正如本欄2019年11月在〈最怕美國經濟好〉一文指出，受限於聯繫滙率機制，本港並無貨幣政策自主權，港元息率追隨美元升降，最壞情況是本港經濟疲弱，同時美國經濟過熱、須加息降溫，令本港「衰多幾錢重」，猶如「寒底再飲涼茶」。企業大裁員對於美國以至全球經濟當然不是喜訊，但這若意味聯儲局即將放緩加息（甚或掉頭減息），可為本港經濟及樓市帶來喘息空間，避免陷入最惡劣處境，短期內不啻為好消息。